与人的笑容大相径庭,缺乏那种可以称之为鲜血的凝重或是生命的涩滞之类的充实感。
他们寥寥数语的责备,在我看来就如同晴天霹雳一般,使我几近疯狂,哪里还谈得上以理相争呢?
对讨厌的事不能说讨厌,而对喜欢的事呢,也是一样,如同战战兢兢地行窃一般,我只是咀嚼到一种苦涩的滋味,因难以名状的恐惧感而痛苦挣扎。
即使通过欺骗赢得了众人的尊敬,也肯定有人会看穿那种伎俩。
对年幼者干出那种事情,无疑是人类所能犯下的罪孽中最丑恶最卑鄙的行径。
我一点也不指望那种“诉之于人”的方法。无论是诉诸父亲,还是母亲,也不管是诉诸警察,抑或是政府,最终难道不是按照被那些深谙世故之人的冠冕之辞所打败吗?
不公平是必然存在的,这是明摆着的事实。
难道人们不都是在相互怀疑之中,将耶和华和别的一切抛在脑后,若无其事地活着吗?
双方相互欺骗,却又颇为神奇地毫发无伤,相安无事,好像没有察觉到彼此在欺骗似的——这种显得干脆利落而又纯洁开朗的不信任案例,在人类生活中可谓比比皆是。
我仿佛看见世界在一刹那间被地狱之火裹挟着,在我眼前熊熊燃烧起来。
在过往的生涯中,我无数次祈盼自己被人杀死,却从未动过杀死别人的念头。这是因为我觉得,那样做反而只会造福于可怕的对手。
无论多么“庄严”的场合,只要让这些词语一抛头露面,忧郁的伽蓝就会顷刻间分崩离析,变得平淡无奇。
越是对事物感到胆怯的神经质的人,就越是渴望暴风雨降临得更加猛烈......这群画家被人类这种妖怪所伤害所恫吓,最终相信了幻影,在白昼的自然中栩栩如生地目睹了妖怪的存在。
不管教室,还是宿舍,都不啻被扭曲了的性欲的垃圾堆而已。
毫无算计之心的好意,绝无勉强之嫌的好意,对萍水相逢之人的好意,使我在漫漫黑夜之中,从白痴或疯子式的妓女们那儿,真切地看到了圣母玛利亚的神圣光环。
我一生都被这种意识所折磨,但它又是我休戚与共的糟糠之妻。和它厮守在一起,进行凄寂的游戏,已构成了我生存方式的一种。
伤口的疼痛就仿佛是它鲜活的情感,甚而爱情的呢喃。
与其对世人的“真实生活”感到恐惧,每一个夜晚都在辗转难眠的低于中呻吟叹息,还不如被关进牢房来得畅快和轻松。
在内心深处,我依旧对人类的自信和暴力深感疑惑、恐惧和苦恼,但至少在表面上,可以和其他人一本正经地进行寒暄了。
胆小鬼甚至会恐惧幸福,碰到棉花也会受伤。有时也会被幸福所伤。趁着还没有受伤,我想就这样赶快分道扬镳。
贫富之间的矛盾尽管貌似陈腐,却是戏曲家笔下永恒的主题之一。
某种如可怕地巨龙般散发出腥臭的怪兽,正匍匐在别人家门内蠢蠢欲动。
我和谁都没有来往,我没有地方可去。
由于过分落寞,有时我会戛然停下手中的画笔,伏在桌子上泪流满面。
其实人们彼此互不了解,明明看错了对方,却自以为是对方唯一的挚友,一辈子都对事实真相浑然不觉。
世间。它就是个人与个人之间的斗争,而且是即时即地的斗争。只需要当场获胜即可。人是绝对不会服从于他人的。即使是奴隶,也会以奴隶的方式进行卑屈的反击。
说到底,世间之谜也就是个人之谜。所谓的汪洋大海,实际上并不是世间,而是个人、
我渴望着狂暴而巨大的欢乐,即使再大的悲伤接踵而至,我也在所不惜。
就在我刚要忘却之际,一只怪鸟又扑打着翅膀飞过来,用鸟喙啄破了我记忆的伤口。于是,转眼之间,过去那些耻辱与罪恶的记忆又在脑海里再度复苏,让我感到一种想要高声呐喊的恐惧,不由得坐立不安。
罪与罚,两者绝无相通之处,水火般互不相容。把罪与罚视为反义词的陀氏,其笔下的绿藻、腐烂的水池、一团乱麻的内心世界。
此时,席卷我心灵的情感既不是愤懑,也不是厌恶,更不是悲哀,而是剧烈的恐惧。它并非那种对墓地幽灵的恐惧,而是在神社的杉树林中,撞上身着白衣的神体时所感到的恐惧,它仿佛来自远古,不容你分说。
纯真无暇的信赖之心,难道真是罪恶之源?
在这世界上不乏各种不幸之人,但他们的不幸可以堂而皇之地向世间发出抗议,而“世间”也很容易理解和同情他们的抗议。可是,我的不幸却全部来源于自身的罪恶,所以不可能向任何人抗议。
总之,我就是罪孽的集合体,所以,我只可能变得愈发不幸,无从找到防范地具体对策。
我的不幸乃是一个人缺乏拒绝能力所带来的不幸。我时常陷入一种恐慌之中,以为一旦拒绝别人的劝诱,就会在对方和自己心灵中剜开一道永远无法修复的裂痕。
他作为一种可亲而又可怕的存在,已经消失而去,我觉得自己那收容苦恼的器皿也陡然变得空空荡荡。
对于我来说,如今已不再有什么幸福与不幸了。
只是一切都将逝去。
在我一直过着地狱般生活的这个所谓“人”的世界里,这或许是唯一可以视为真理的一句话。
只是一切都将逝去。
我们所认识的阿叶,又诚实又乖巧,要是不喝酒的话,不,即使喝酒......也是一个神一样的好孩子哪。